前言:
在这个象征收获的秋天,我们开始了一场行走。
我们穿梭在全市各大专业院团和各个剧场之间,通过和声乐、曲艺、文学、文史、杂技等领域专家的深入交谈,追寻重庆文艺事业和新中国共同成长的光辉历程,努力还原在共和国70年的壮阔发展史诗中,重庆文艺事业砥砺前行的闪光轨迹,再一次印证在大历史的天空下,个体命运和家国命运的辩证关系。
今天,就请各位网友随着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的脚步,一起聆听文艺大咖们的故事——
“当你相信你做的是对的,你就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石黑一雄
你想象中的二胡演奏家是什么样子?
身穿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长衫,扎成高髻的长发,趿拉着灰布鞋……
不少人脑子里可能会冒出瞎子阿炳的形象。
中国二胡协会副会长、重庆市歌剧院院长刘光宇却不是这样。
今年初,重庆市歌剧院(重庆交响乐团)“江山多娇”组合举办的情景音乐会《音乐的故事》隆重上演,让现场观众颇感“惊艳”。
表演中,作为“江山多娇”创始人和主要成员的刘光宇,演奏了二胡独奏《蚂蚁》。
悠扬风趣的音符,幽默诙谐的台风,用音乐描摹出渺小而有强大的蚂蚁团结协作、奋斗不止的进取精神。
通过“时髦”的形式进行“具象化”的音乐表达——这是刘光宇追求的目标。
初秋的一天,在市歌剧院午休时间,记者见到了刘光宇。
身材结实、满面红色的他,扎着一个小小的高髻。
然而,真正认识到刘光宇作为“二胡演奏家”的身份,却是在那一声“嘿!”之后——
“弦”上逐梦想
——“十七岁‘超龄’学琴,如无名师悉心教导和自身刻苦的习练,就绝不会有成功可能。”
“我从小就爱表演。”这是刘光宇的第一句话。
话音未落,刘光宇突然一声大喝:“嘿!”
记者吓得浑身一抖。
刘光宇坏笑道:“你看,这就是表演——表演的目的就是吸引。”
言罢,他又迅速回到了正题。
一开始,刘光宇学的是说唱艺术。
在四川五七艺校学习评书期间,因为练习过度,处于换声期的他“倒嗓”(声音沙哑)了。
对于一个说书人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无奈之下,毕业后被分配到重庆市曲艺团工作的刘光宇,接受了评书老师徐勍的建议,以17岁的“高龄”改学二胡。
通常情况下,学习一门乐器最好的年龄是4-5岁——刘光宇的确很“超龄”。
“如果要形容那时的我,就一个词‘灰头土脸’。”刘光宇苦笑道。
幸运的是,他先后遇到了七位老师。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第一位和最后一位。
刘光宇的二胡启蒙老师是国家一级演奏员、著名二胡演奏家夏元龙。
“在夏老师点拨下,原本要一个月才能领悟的演奏技巧,也许一天就搞定了。”刘光宇说。
然而,乐器演奏是一门严苛的学问,音量的轻重、音准的左右、音色的薄厚……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曲子的“质感”。
因此,要在二胡演奏上“搞出点名堂”,仅有名师指导还不够——更多的,还得自己“悟道”。
如果看过刘光宇的演奏练习,你可能会产生一种错觉——眼前并不是一个琴师,而更像是一个“拳师”。
每次练习,刘光宇都是赤膊上阵。
演奏开始前,他会一手握琴弓,一手抚琴身,气沉丹田,就如一尊雕像。
在琴弓摩擦琴弦的一瞬间,蓄积的气力奔涌而出,从指尖传递到琴弦。
伴随着或激越或婉转的旋律,他的呼吸、动作和整个身体都会以二胡为中心,有节奏地摇摆张弛,其劲道柔中有刚,就像在二胡旋律中辗转腾挪的太极高手。
夏天,汗水顺着他的手肘滴下,在座椅旁勾勒出两滩水渍;冬天,他会像剥洋葱般一件件脱去上衣,一直练习到浑身冒热气……
为赶上其他人的进度,刘光宇每天能练习12小时。
在这样的刻苦研习下,“高龄”初学者一点点后来居上,又逐渐一马当先。
1981年,在四川省举办的一场二胡比赛中,入行不满两年的刘光宇脱颖而出,获得了全省第二的好成绩。
这次胜利,让他从一个“自卑”的“高龄”初学者,变成了一个希望把二胡作为终身职业的追梦人。
“弦”上涌真情
——“恩师教会我的,不仅有演奏,还有做人。”
比赛结束后,刘光宇喜悦之余,也感到一丝惶恐。
“我获得的这点‘成绩’就像是海滩上的沙雕,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荡然无存。”
他必须成为“岩石”。
于是,他遍访名师,开始努力提升自己。
三年后,刘光宇遇到了他的最后一位老师——被法国媒体评价为“即使是休止符时,也有感情”的二胡大师闵惠芬。
当时,身患癌症的闵惠芬来重庆治病。
闻讯,仰慕闵惠芬已久的刘光宇带着女朋友找到医院,主动担负起照顾闵惠芬的责任。
其间,刘光宇逐渐与这位大师建立起深厚的情谊。
因为疾病,彼时闵惠芬的双眼已经失去神采,但她依旧保持着乐观。她会主动给小俩口讲笑话,常逗得他们开怀大笑。
朝夕相处间,他们的情谊渐渐深厚。
一天,闵惠芬突然给刘光宇说:“我要给你上课。”
刘光宇急忙拒绝:“我照顾您,是因为仰慕您的二胡技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把您当成了亲人。再说了,您的病还没好,可不能劳心劳力给我上课……”
虽然要求被拒,闵惠芬心里的念头却越发强烈。
那年盛夏,重庆市中区(今渝中区)解放碑。
一个面无血色的中年女人,一步一歇地挪动双脚,时不时停下找人问路,再一寸寸地挪向位于29中附近的重庆市曲艺团。
过了很久,女人终于挪进曲艺团大门,又一路询问着找到了刘光宇。
看到这个极度憔悴的女人,正在单位忙活的刘光宇呆若木鸡。
来者正是极度虚弱的闵惠芬。
“闵老师,您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您是怎么走过来的?”刘光宇急忙冲过去,扶住闵惠芬,把几乎瘫倒的她扶到宿舍,让她躺在自己床上休息。
“我……来听你……拉二胡。”闵惠芬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话音未落,刘光宇已泪如泉涌。
1984年夏天,刘光宇成了闵惠芬的关门弟子。
因为身体状况不断恶化,即使是上课,闵惠芬也只有能躺着。
一次上课,闵惠芬让他拉琴。
刘光宇拉了一曲他最拿手的《江河水》。
一曲演罢,闵惠芬问他:“你觉得你拉二胡有什么特点?”
刘光宇很有底气地说:“我的演奏力度大!”
闻言,闵惠芬虚弱地笑了:“让你听听什么叫‘二胡的力度’。”
说着,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刘光宇的二胡,也演奏了一曲《江河水》。
当闵惠芬拉动琴弓摩擦琴弦的一瞬间,刘光宇只觉得耳膜一震,就像有万道雷光从闵惠芬指间迸射而出,又好似滔滔江水从琴弦中奔涌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江河水”的气势!
刘光宇被深深震撼了。
那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离“优秀二胡演奏家”还差得很远。
不久,闵惠芬赴上海继续治疗,还带上了新收的徒弟。
恰逢上海有比赛,但闵惠芬的病情况并不乐观,刘光宇的赛前指导成了问题。
病房里面是不能拉琴的,好在闵惠芬有一个随身听,于是刘光宇就把自己练琴的声音录下来,放到随身听里给师父听。
每次播放完毕,刘光宇都要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师父唇边,仔细辨别闵惠芬说了什么。
闵惠芬已经连震动声带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断开合着嘴唇,唇齿间发出“嘶嘶”声,很慢很慢地告诉刘光宇,哪里需要加重,哪里应该减轻。
几乎每次走出病房,刘光宇都会躲在走廊里大哭一场。
在上海学习完即将分别时,闵慧芬在刘光宇的笔记本上题了字:“师生情,骨肉亲,天长地久。重继承,永开拓,同一目标。”
2019年,是刘光宇从事二胡教学的第28个年头,其门下弟子已经超过千人。
昔日恩师烙印在自己心底的“艺”和“情”,刘光宇通过二胡颤动的琴弦,一点点传授给了学生。
在传承二胡这项民族乐器的同时,已经成为重庆市歌剧院院长的刘光宇,也有了另一个更宏大的梦想。
“弦”上承血脉
——“作为民族乐器演奏者,我希望我们的民族乐器二胡也能成为世界乐器!为此,我愿意做那个‘吃螃蟹的人’,不管成功与否,但求恪尽绵薄之力。”
2018年4月,历经8年创作的跨界融合舞台剧《大禹治水》在重庆歌剧院隆重上演。
和别的舞台剧不同,这部戏的“演员”不全是人。
在这台剧里,扮演“大禹”“水”“山”等“主角”的,分别是中国传统乐器二胡、琵琶、竹笛。
这种用器乐扮演角色,让听觉视觉化,让音乐戏剧性、情节化的“跨界融合”表演形式,正是刘光宇琢磨出的创新表现方式。
当艺术有了一定积累,刘光宇开始琢磨一个更宏大的命题:二胡的使命是什么?手拿二胡的“我”的使命,又是什么?
引发他这种思考的,是自己身处的那个日益崛起的祖国。
“我们的国家正在崛起,我们的民族正在追求复兴的伟大梦想——大国崛起和民族复兴,都要求文化的崛起和复兴!因此,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二胡也能像钢琴、小提琴那样成为世界乐器!”
对刘光宇来说,这个“让二胡成为世界乐器”的目标,既是民族声乐工作者的梦想,也是这个群体的责任。
可是,古老的二胡要如何“走出去”对接世界?
经过思考和探索,刘光宇的回答是:“融合和创新。”
如何融合?怎样创新?
刘光宇说:“通过形式的融合创新,用和全球接轨的舞台表现手段对二胡演奏进行改良,以增加二胡的表现力,从而打动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
按照这样的“战术路径”,他带领歌剧院的同事创作了二胡协奏曲《对话》——古老的二胡,第一次成为交响乐团的主角。
之后,他又创作了创新融合音乐剧《当查尔大师遇上赛马》,并在摩洛哥进行了一次成功“快闪”,让异国观众收获了来自东方的“惊喜”。
在新加坡,当刘光宇和同事们表演结束,观众们纷纷要求加演。
听完重庆市歌剧院的演奏,约旦亲王王妃感动地说:“这场表演让我永生难忘。”
截至2019年9月,刘光宇和同事们已经在全球70多个国家进行了演出,其创新演奏形式广获好评。
……
回到那个初秋的午后。
采访即将结束时,刘光宇这样总结自己40年从艺心路:“我是一个幸运儿。因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岁月,都有幸和这个国家、这个时代一起进步。未来,我和同事们会继续传承中国民乐艺术,用外国的形式,讲中国的故事,发出重庆的声音。”
言罢,他朝记者笑着挥了挥手,钻出会议室排练去了。
文/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 见习记者 杜典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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