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虹

太阳挥舞着长长的火焰，发射出万丈光芒，耀眼的光束伴着火焰的热量，挣脱万亿光年之遥的束缚，倾向大地，烘烤万物！它誓要把繁花焙成硕果，把青青的麦苗炙出沉甸甸的麦穗儿，把大地的绿丝绒，铸成耀眼的黄金甲！

热浪席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步履匆匆。

“这天气要把人热化了！”人们抱怨着。黏稠的热风像无形的牢笼将每个行人包裹，汗水不断渗出，热气却在周身越聚越浓，将面颊蒸得通红。

这时，空调便显出它的可贵来。那些悬挂在钢筋水泥墙面上的方盒子嗡嗡作响，奋力吞吐着冷气，为一个个密闭空间守护着清凉的堡垒。当匆忙的路人推门而入，炽热的风被骤然涌出的冷气挡在门外。瞧瞧那室内该是多么舒适啊——进去的人，立马放慢脚步、舒展眉眼，满脸惬意，呼吸也变得平缓；他们坐下来，交谈、品茗、工作，全然蜕去一身浮躁。热风拖着臃肿的身躯，不甘地趴在滚烫的落地玻璃上张望。它试图寻隙而入，奈何每道缝隙都被冷气严防死守。

风也不执拗，转身去寻一处属于自己的清凉地。它把身躯变得柔软，钻过最逼仄的缝隙，渗入密密麻麻的枝桠，迂回过高耸的楼宇，翻越镶在城市边缘蜿蜒的山脊，顺手托起快要被晒化的云絮，向那葱葱郁郁的旷野铺展而去……

当城市缩小成米粒最终沉没于山坳，风匐在高高的山脊边缘，轻轻拽出嵌于草木间的尾巴，身体的零零碎碎缓缓收拢；从城市夹带的热气，一路筛滤在婆娑的树叶间、温润的泥土里；热到鼓胀的身体，便也一寸寸松弛下来；空中飘浮的微小到几近消散的水汽，在风来的瞬间，便吸附到城市烙印下的微粒和尘埃上，汇集成丝丝缕缕雾气，隐隐绰绰勾画出风的形态；风将这雾气托付给云朵，云朵轻轻揽入怀中，身形越发丰盈圆润。待最后一丝水汽抽离，风，也卸尽了形骸。空中，既不见缥缈的雾，亦不闻游走的风。风与雾，皆归于无形。

在这郁郁葱葱、宽广豁达的旷野里，太阳依旧刺眼，却少了些灼热。风没有了桎梏，你要寻找风，就不能只寻找风，你要去探寻风的足迹……

你瞧，细小的松针止不住地颤动！那一定是风沿着针叶轻轻攀上树梢；成片的林子连成绿色的海，风一个猛子扎进林海中，掀起阵阵松涛，林中歇息的鸟雀扑腾四溢好不热闹；风借着林海荡漾的力量，也追着鸟儿们向天空飞去。

“是谁来了这片林子？”

“它惊了我的美梦、它摇落了我的巢、它耽误了我约会……”叽叽喳喳的雀语一颗一颗掉落在风的耳朵里。

风憋着坏笑没出声，铆足劲，张开怀抱携带着鸟儿们，冲向蔚蓝的天空。飞鸟们感受到风的力量，都安静下来，张开翅膀，踏着风，越飞越高，这一次，它们终于越过最高的山脊！

“呵！你们瞧，我们的林子一直连到了天边啊！”

登高望远，风缓缓落下，把鸟儿们轻轻放在一片竹梢，竹枝颤动跳起舞蹈，竹林奏响沙沙的乐章。林边的溪水在阳光下闪烁，像流淌的钻石，风低头吻过溪流，溪水荡起涟漪，发出咯咯的欢笑。风欢快地飞舞，一头撞上修长茎秆上擎得老高的野百合，这一撞，撞得花朵频频颔首，金黄色的花粉腾起氤氲的香雾，馥郁的芬芳渗入风的身体，风被香晕了头，一个翻身，醉倒在一丛不知名的野花里，枝叶花瓣簌簌颤动，四散的花瓣溅起白色涟漪，洁白的瓣儿打着旋儿，融进风的怀抱。

风在旷野里打着滚儿，滚到了庄稼地里。肥沃的土地，滋养着红薯、玉米、小麦长出更健硕的身躯；风轻轻抚动庄稼，吹散氤氲的热气，被太阳晒得耷拉的叶片舒展开来，宛如千万只绿蝴蝶振翅起舞，向秋日的丰收奔去。

“二娃……”一声呼喊惊得风静止住。一位农妇手叉着腰站在茂盛的红薯地里，抬头朝两三里外的小村落大声呼喊。通红的脸上挂着汗珠，薄薄的花衬衫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见没有回音，妇人嘟囔着“这娃儿的耳朵打蚊子去了！”“二娃……”妇人嗓门更大！风见状，连忙抱起这声“二娃”飞奔向小村子，这十几处房屋也不知哪家是“二娃”的，风从高高的空中把这声“二娃”撒到每家每户。“哎……”光脚丫小男孩慌忙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回应道。“把饭煮起，我回来炒菜！”风怕他们听不清楚，抱起这一串串呼喊，在这对母子间来回跑着！“要的！”二娃扯着嗓子回答道。有风的帮忙，这回都听得真切了。

“多煮点哈，我们都来哟！”东边地里的几位农人也伸直了腰，打趣地回应着这对母子。

“要的！要的！”妇人爽快地笑着应道。

农人打趣间，风却忙坏了。风飞到天上，扯一片云朵挡在这些农人头顶；又在田埂间穿梭，带走他们额角的汗珠，吹干湿透的衣衫，拂去满身的疲惫。

带着一串串打趣的对话，裹着草木香，伴着蝉鸣鸟叫，风转悠回小村庄。村里错落的房屋门户洞开，风从这家的后面飞到那家的堂屋，从窗户钻进去，又从大门出来，屋里屋外，再也没有那层看不见的阻隔……

风飘过二娃家的黑瓦房，柴火气裹在青烟里，从瓦缝中渗出，风蹲在房顶静悄悄地一动不动，炊烟氤氲，包裹在房顶久久不能散去，烧火的孩童，呛得捂着花脸泪眼婆娑的跑出屋来；风笑的浑身颤动，于是，炊烟趁机循着颤动的波纹散开去。

午时困倦，做了一上午农活儿的人，清闲地躺在堂屋的竹凉椅轻摇风扇打起盹儿，大黄狗趴在地上眯着眼；风变成穿堂风，把那人哄得停下摇扇的手睡着了，风轻轻拨动狗毛，泛起蒲公英的涟漪。

风在山里转悠，赶着云朵追夕阳，把山里铺满霞光；吹醒沉睡的萤火虫，铺满山野连着星光；吹来蛙声跌宕，吹来阵阵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