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瞿塘峡第一重门——夔门,离奉节县城二十余里,两岸断崖壁立,高逾百丈,宽不及百尺,深峡水急,惊涛如雪,自古便有“夔门天下雄”之盛名。宋代陆游曾歌吟:“忆到夔门正月初,竹枝歌舞拥肩舆。”唐代杜甫亦叹曰:“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人们习惯将夔门与瞿塘峡同称,生于斯长于斯者,对夔门无不怀着天然纯朴的敬爱,对瞿塘峡依然眷恋着自然天真的记忆。
年少时,曾与几位同窗相约游瞿塘。沿陡峭古栈道,虽一边绝壁,一边悬崖,但却信步而行。行至风箱峡,迎面石壁之上,“风箱峡”三个白色大字赫然醒目。彼时年少懵懂,大家指壁争论不休,最后只得望文生义:瞿塘峡便如风箱一般,自夔门至风箱峡,水流奔腾,急浪击石,俗语道“水生势,势成风”,风箱峡自然吹出了夔门风来。那时的江水,黄浊如泥,波涛汹涌,漩涡狂卷,惊涛拍岸,气势逼人。船行其间,汽笛高鸣,风势汹汹,风声飒飒,风啸厉厉,夔门的风扫过脸庞,仿佛挟带着悲凉、苍莽、无奈与苦涩;风中凌乱,又似裹着淡淡忧伤与惆怅,向人无言倾诉着夔门两岸猿声哀嚎、兵戈交加、诗情画意的往昔传说。
如今再立夔门关遗址之前,风箱峡早已沉入浩浩江水之中,化为历史深处模糊的印记。眼前江水,漫江碧透,平缓如镜,细浪轻吻着岸边,水鸟悠然嬉戏于水天之间,青山倒影如画,白云轻浮荡漾。此刻夔门之风拂过面颊,只觉水势安详,风亦温柔:风势和煦,风声柔然,风语徐徐,似带着一缕温柔、一丝甜蜜、一片香气,一阵舒心。风生水势,水亦成风,八公里瞿塘峡中,清风徐来,悠然弥漫于天地之间,亘古如是。
夔门,乃一座古老神奇之门,是大自然慷慨赐予的天选之门,鬼斧神工雕琢的天然杰作,沧海桑田孕育的天机巧构。夔门既是自然的江水之门,则必然赋予了“门”之真义,亦自然生成了夔门之风。宋玉《风赋》曾云:“世间万物之风,有大王之风,亦有庶民之风。”而夔门之风,却道是天地自然之风,淡然闲适,悠然自得。在这拂面的美好风中,每个心灵深处都充盈着希望与美好。
时光流转,当我再次走进夔门,抵达瞿塘峡深处时,过往一切历历在目,亲切而感动,悠然而眷恋。故乡山水依旧亲切美好。古人云:“观山则情满于山,临水而意溢于水”,山水正是孕育生命的摇篮。夔门虽失往日之雄奇险峻,水亦退却了昔时湍急激荡;今日夔门却添了几许凝重温婉,江水亦增了几分柔情深远。自然万物,众生皆在有无之间,得失之果;我们临此凝聚着天地鬼斧神工的夔门,正如开启一扇窗扉——上帝便同时为你打开了另一扇门,那门通往真诚永恒,通往你精神的空间与灵魂的殿堂!
𧃍门的风,有着独特山水之心,有着强烈地域之灵,更有着诗情的境,更有着人性光辉的魂。风过夔门,吹拂八公里瞿塘,悠荡于天地之间——此风早已吹透古往今来,亦必将吹向渺渺未来。风是历史卷动的书页,是沧桑与温存交织的永恒呼吸;风拂过这扇天造地设之门,吹彻八公里峡谷,也吹开我们心头通往永恒的门扉:当夔门成为记忆的起点,风便引领着灵魂,归向那广阔无垠的精神家园。
夔门的风,悠哉!
(作者:罗承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