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文旅戏评—-第五届重庆青戏季专题评论之一
2023-10-24 15:36:44 来源:重庆文艺网

编者按:第五届重庆青年戏剧演出季暨“双城剧汇”2023成渝戏剧创作展演周在渝开幕。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和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联合组织来自高校、科研院所及民间文艺社团的评论家开展了专题舞台艺术观评活动。评论家们观摩了重庆青戏季16个参赛剧目,并开展深入研讨。本系列评论文章将为读者呈现本次展演活动的精彩看点和艺术亮点。

 

好戏要好看,戏要有看点——评川剧《忠义烈》

丁付禄 陈姝璇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

川剧《忠义烈》作为第五届重庆青年戏剧演出季开幕剧目,于2023年10月20日晚在川剧艺术中心剧场公演。通过青年创作者的唱念做打,呈现了忠义主题的戏剧生发,也激起了一些关于川剧乃至戏剧创作的思维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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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删繁就简,聚焦主线

从演出结构上看,序加六场的架构,具有一定的故事情境跨度,有较为充足的信息量支撑,出场角色有周仁、李氏、杜文学、胡氏、严年、奉承东、差人、家丁、褂子等计20人次,从演出时长上来看,自开演到谢幕有两个小时,可算是大幕戏。查询《中国地方戏曲剧目汇考》可得:《忠义侠》又名《周仁回府》《周仁献嫂》《鸳鸯泪》《打周仁》等,秦腔、蒲州梆子、河北梆子等地方剧种中都上演过这个故事。由此可见,是一个有着较广传播度的故事。在《川剧传统剧本汇编》中,《忠义烈》是有着22场结构的大部头作品。

此次剧目创演,以序中送别、严年软逼、回程耍路、定计献嫂、行刺严年、坟前哭妻、除奸正名等七个情节点梳理主线,也呈现了一个较为清晰的完整故事。讲述了周仁夫妇为保护义嫂胡氏而舍生取义的故事,呈现出满满的忠义情感与仁爱主题。对于不了解该故事既往版本的观众而言,也不影响对该剧的理解。且精简后的故事,情节变化直观清晰、人物行动内外统一、戏剧节奏有机紧凑,更能够适应当代观众特别是青年观众的观剧特点。太过冗长复杂的故事,比较容易带来疲惫观感。从这个意义上讲,川剧《忠义烈》与本次青年戏剧演出季的气质风格是贯穿统一的,既由青年创作者主创,又能适应青年观众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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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戏曲故事的信息量而言,与话剧相比,同等情况下一定是更为简单的。在同样时间内,话剧生活化语言的表现形式,与戏曲唱念叙事的表现形式相比,更加灵活快捷。这就决定了一种看戏心理:走进剧场看戏曲,并不是为看故事而来的。故事也许大家都已熟知,对于人物的经历和结局已基本了然,即便是不知故事就里,看了前一半也能想到后一半的发展。起初会觉得《忠义烈》的故事发展较慢,为什么周仁回府的路上要耽搁那么久?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找胡氏?直到看完第二场,才更直观地知晓,观众要看的不是情节发展,而是人物行动,就是要看周仁如何表现内心的纠结、决定的犹豫、自我的拉扯。不宜用观看话剧的常规审美和既定经验来观看川剧等戏曲作品,而应在川剧和戏曲的语境中与创作者对话和交流。那么这种删繁就简,就是恰当且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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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虚实相生,戏假意真

戏曲是独具东方气质的中国文化的瑰宝,是注重写意、强调意境的典型文化要素代表,川剧虽有自身独特的特点,但在戏曲的写意性表达这件事情上,应是一致的。一桌二椅的简约形式,既是教科书中对戏曲表演的表述,也是普通民众对戏曲活动的印象,在川剧《忠义烈》中也有着较好的传承。

该剧的置景不复杂,树枝、窗框等吊景与后置软景背景相映衬,既能说明具体情节发生的物理空间,又具有水墨画样式的造型观看。桌椅作为常设的人物行动支点,在几个场次中都有出现。胡氏墓碑作为本剧的特设支点的存在,也令人印象深刻。在《坟前哭妻》一场中,周仁自知里面埋葬的是自己的妻子李氏,但为掩人耳目,故将墓碑上写上胡氏之名。有墓碑而无坟头的设计,既体现了戏曲写意的特点,又为周仁的表演提供了重要的行动支点,对观众而言,眼中看到的是墓碑,心中想到的则是周仁对亡妻的思念之情。虽然我们都知道戏都是假的,但也会沉浸在周仁的所想所感,与之对话,与之共鸣。

在该剧的舞台上,几乎没有多余的置景,有些场次甚至是“空的空间”,物理空间是空的,但演员充分的舞台行动弥补了这种视觉上的空,且这种空就是着意这么设计的,要给演员提供更为灵活多变的行动空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既是戏曲演出的气质,更是戏曲艺术的自信。即:不过分依赖外在的辅助元素,而紧紧聚焦人物行动。曾有一段时间,戏曲创作受话剧等舞台艺术的影响,出现了华丽置景、豪华制作的现象,我们虽然也能感受到华丽之后的视觉之美,但心中总会有种莫名的不安,会感到那是一种不可持续的美丽与繁华,原因就是丢掉了戏曲的素朴之美。

美是有分类的,写意美、素朴美,应是戏曲演出活动的应有之义。再看川剧《忠义烈》的舞台呈现,大体应是遵循了写意的表达。但毕竟是一部演给当代人的传统剧目,毕竟是作为大型系列活动的开幕式剧目,在写意化的整体原则之下的少量场次的一定量软景制作,似乎也是能够让人接受和适宜的。

与戏曲有关的很重要的一个词是:相信。演员要相信自己所处的规定情境,观众也要相信舞台情境。相信则会产生真正的交流,相信则会产生充分的想象,才能通过目之所及调动心之所感。才不会计较而纠结于舞台上仅有的、能看到的元素,才能够看到舞台上没有的东西,那些东西应该是我们更熟悉的东西,是我们应该注重的情感关怀,才能够体会到戏假意真的所指。

三、既听且看,有喜有感

到底是去看戏还是去听戏?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并不简单。遥想古代戏曲演出实际,没有扩声设备、人群拥挤、乐队伴奏声与演员演唱声交织,唱词的文学性与民众的盲识性相遇,我们很难想象大多观众能够听得清楚、听得明白。所以才会有“看热闹”的表述。这样说来,戏曲似乎更注重“看”。但戏曲演员四功中又以“唱”为首,且如果没有“唱”,那观众对故事情节的理解就无从谈起。

这种到底是“重唱”还是“重听”的自我拉扯,几乎在看到《坟前哭妻》一场中得到了明确:要因剧而异。文戏重唱,武戏重看,文戏要唱得好听,武戏要打的好看,这几乎是共识。但作为《忠义烈》这部剧而言,它并不是标准的武戏,而是注重情感线索发展、人物内心表现的文戏,似乎应以唱功见长。但无论是剧场内的普通观众,还是带有“审视视角”的“专业观众”,都会对周仁这个人物的做功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说《回程耍路》中表现内心纠结的抖帽开始让观众忍俊不禁、暗暗吃惊的话,那么在《坟前哭妻》中表现内心悲恸的甩袖则直接令观众的叫好声、掌声交叉迭起。简单点说:演员身上是有活儿的!

演员的活儿,既让观众感到惊喜,无论是抖帽子还是甩袖子,在我们原本看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演员能抖得那么有变化、甩得那么有层次、做的那么丰富不一样,这就是本事。就是能吸引观众的眼球,哪怕偶尔跑神的观众也会被强烈的视觉刺激召回思绪。

在《除奸正名》还有一段群戏,周仁被差人们拿棍轮打,无论是在场面调度上还是动作力度上,都有很强的看点,但这毕竟不是武打戏,因此在该段的时间长度、动作丰富度上还并不能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让观众产生超越上一场甩袖的视觉进阶感。这也许是由该剧的规定情境所决定的。

但要说《忠义烈》不“重听”也是不对的,乐池中乐队的演奏也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这种印象甚至是在演出开始之前的开幕式上就能够体现出来的,无论是致辞嘉宾还是宣布开幕领导的上场,都不是常规演出活动中的电子音乐伴奏,而是由戏曲乐班演奏喜庆隆重的曲子做上场背景铺陈。而在演出过程中,乐班演奏所营造出的滑稽感、悲恸感、抒情感、激烈感都是较为丰富和准确的,能够为演员的演唱和行动提供非常有机的映衬,使得本场演出的视觉和听觉要素达到了非常和谐的统一。但在视听之间,尤其是主要演员的唱做之间,本场演出似乎更能够让观众觉得“好”的,都聚焦于“做”,这也为青年演员的自我提升提供了一定的空间。

再者就是,“帮腔”作为川剧很重要的一个特色,无论是在情节铺神交代、人物心理外化、人物情感强化等方面都有着较为突出的作用,但在该剧中的含量比重,让人感到意犹未尽,对于情感的烘托作用体现尚未发挥到极致,让人对该剧未来的持续打磨充满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