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小玉、吴春燕、李林原、王雯雯

张艺谋执导的反腐题材电影《坚如磐石》定档9月28日，短短几天，总票房破4亿元。影片在权力交换中旧案翻起，风雨欲来，各方蛰伏势力蠢蠢欲动，在光怪陆离之中，人性欲望翻腾，掀起筹谋与算计、审视与怀疑的惊涛巨浪，故事弥漫着“五彩斑斓的黑”。导演张艺谋说这个故事“很犀利，非常有力量”。电影震撼心灵，让人回味无穷。为了深挖《坚如磐石》的思想内涵，西南大学师生就此展开对话。

腐败与反腐败的深度较量

博士生吴春燕：《坚如磐石》折射出的社会现象触目惊心。扫黑风暴袭来，副市长郑刚与黑老大黎志田沆瀣一气，为了自保开始了激烈的厮杀与内斗。权力和金钱腐蚀了人的本性，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影片中有一情节细思极恐：郑刚的妻子看到他情人侄女的照片时冷酷地说了句“让她消失”。他们毁掉一个人的手段着实令人触目惊心。行有罪因，终报恶果。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中，如何在权力和金钱的诱惑下坚守自己的信仰和原则？

博士生导师董小玉：人无自律不立，影片中郑刚与当地首富黎志田权钱交易、无恶不作，书写了一部人性的丑剧。赛博朋克的霓虹背后是人性的博弈，是黑暗里隐藏的罪恶与血腥，是贪婪驱动下的欲望人生。原著作者及编剧陈宇用一个词形容影片——“复杂”，情节线索复杂，社会环境复杂，人物关系复杂，影片着重揭露了黑暗势力与政府官员的罪恶勾结，以及背后巨大的政治和利益关系的交织渗透。郑刚代表的是腐败和邪恶的势力，而作为郑刚的儿子，苏见明代表的则是光明与正义的新一代。“我要做一名真正的警察”，苏见明以坚如磐石的决心和正义感，与恶龙缠斗，最终赢得了胜利。这个角色，似乎也寄托了导演对于新生代的希望，无论作为谁的儿子，苏见明都坚守正义，无论腐败对象是谁，苏见明都法办到底。这个角色，不是概念化、符号化的呈现，而是塑造了一位有血有肉的青年警察形象，让人看到新时代青年人的力量与担当，这是导演留给观众的希望。

故事细节，直击人心的力量

博士生李林原：丹尼尔·平克说：“未来，让人生存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故事。”一个好的细节可以让故事生动起来，从而具有直击人心的力量。电影艺术的细节如同神经枢纽，赋予故事生命与血肉。影片《坚如磐石》延续了张艺谋导演浓郁的文学气质，在细节之处独具匠心，彰显了其独特而圆熟的细节魅力。影片中的哪些细节最能触动人心呢？这些细节具有哪些叙事功能呢？

博士生导师董小玉：张艺谋导演以强劲的艺术伟力雕刻了诸多精彩的细节，赋予了影片多重叙事功能，为观众带来极富层次性的视觉震撼与情感冲击。从主题表达与审美张力的角度来看，影片中的几个细节值得玩味。

一是“手浸火锅”场景中，黎志田一边惨无人道地“杀鸡儆猴”，一边对着远在法国的女儿柔情百转；承受着罪行败露后迫在眉睫的巨大压力，却依旧风雨不动地守护在“难产”中的女儿身边，百般抚慰。这些细节的刻画，凸显了黎志田既是阴鸷恶毒的黑老大，又是慈爱有加的“女儿奴”，还原了人物的真实性与复杂性。

二是郑刚在书房举棋不定的场景。在书房焦头烂额的郑刚，客厅是背对着他而坐的夫人何秀丽。看似宁静的背影下潜藏着夫妻间、父子间利害攸关的剑拔弩张与惊心动魄的暗潮奔涌，暗示了郑刚本应作为父母官，却成为人民公敌的悖谬，同时揭示出夫妻二人错综复杂的陈年恩怨。

三是“铁栏杆”内外的对视。郑刚与苏见明的父子相见的无语凝噎，相顾无言中带给观众以无声处听惊雷的情感冲击。面对既是亲生父亲又是杀母仇人的郑刚，苏见明大义灭亲后内心的百味杂陈呼之欲出。而黎志田在被允许探监时却没有人来看他，等到最后一分钟仍不愿离去，他似乎看到了孙女和女儿出现在门口，眼神充满了期盼与失落。

四是对“一根扁担”的草蛇灰线设计。这根扁担既是黎志田起家的工具，又偶然间成为其护身武器，最后变成揭露他与郑刚等人罪恶之铁证。故事情节也在这一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中逐渐推进，扣人心弦。

这些细节围绕着“坚如磐石”与“纫如蒲苇”的妙和，构成了编剧陈宇所着意追求的“让故事结实”的“内在可咀嚼的核”。这一奇特内核饱满地传递了公平正义坚如磐石的主题，铁石心肠与柔软亲情间的博弈。在审美上凸显了故事戏剧冲突与丰富张力，带来于无色处赏繁花的艺术效果与观影体验。

一场紧张的人性迷局与博弈

博士生王雯雯：《坚如磐石》既揭示了一个充满罪恶的世界，让我们看到人性的黑暗和残酷，同时，又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美好和希望，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命运，如何看待影片塑造的人物形象所揭示的人性的复杂性呢？

博士生导师董小玉：电影是虚实的巧妙融合，是光与声交错的现实架构，创作者的精神风味随着故事情节与人物形象，连同影片所欲传递的思想精华，共同熔铸于观者的精神血肉中。《一世安宁》中有一句话：“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现实关切刺破虚浮幻梦，电影呈现出的郑刚，深谙人情社会规则和人性弱点，是一个具有复杂性的人。作为官员，他是能够在危险时刻为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亲临现场与手持炸弹的劫匪对峙，是以身作则，为民服务的正直形象。社会中的郑刚，他与黑帮头目黎志田同流合污，给黑势力当保护伞，早已道德沦丧，人性泯灭。生活中的郑刚，其夫妻关系早已千疮百孔、父子关系也扑朔迷离。随着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郑刚不惜一切代价把罪恶嫁祸于他人。当证据被侄女和儿子发现后，他内心情感翻涌，一面是阴暗心理，要毁灭证据，一面是人性柔弱，要求黎志田不要动侄女和儿子，这让人感受到他人性中极强的两面。同样的，身陷囹圄的黎志田在人性的迷局与博弈中，也最终难舍人伦亲情中那抹温暖而隽永的光。在黑暗的迷狂漩涡中，迟来的正义、人性的善良总是格外真实、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