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小玉 黄静

“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但生命的每一刻都是美丽的。无论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只要生命还在，生活始终要继续。活着，就是最美丽的事。”1997年在意大利上映的电影《美丽人生》被誉为“史上最美丽的谎言”，豆瓣评分高达9.5。该片以二战期间德国法西斯对犹太人的捕杀为背景，讲述了犹太青年吉多·奥雷菲切传奇般邂逅一生挚爱朵拉，又在纳粹集中营里小心翼翼以美丽的谎言呵护儿子约书亚的纯真童心，而后赴死的故事。为深刻领悟影片《美丽人生》的内涵，西南大学师生展开对话。

悲剧力量：在绝望中演绎爱与希望

大学生黄静：影片导演兼男主角罗布托·贝尼尼说道：“我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将我自己，我的喜剧主人公置于一个极端的环境之中，这种最为极端的环境就在集中营，它几乎是那个残酷时代的象征，消极面的象征。我用一种喜剧的方式描述一个有血有泪的故事，因为我并不想让观众在我的影片中寻找现实主义。”影视作品往往遵循着一定的叙事风格，并常以“谐趣、幽默、明亮”来诠释喜剧，以“苦闷、压抑、绝望”来表现悲剧。而影片《美丽人生》却打破常规，以喜剧的形式展现阴云笼罩下的纳粹集中营生活。请问，您如何看待这种新颖的叙事风格？

导师董小玉：喜剧大师查理·卓别林曾说过，喜剧的最高境界是含着眼泪的笑声。《美丽人生》看似是一场“喜剧游戏”，实质是在绝望中憧憬爱与希望的人生悲剧。影片没有用直接而血腥的视觉化表达来揭示战争的暴行，而是以悖谬与反衬的独特修辞再现了惨绝人寰的历史疮疤与集体的创伤记忆。影片中，吉多·奥雷菲切既要千方百计找机会和女监里的妻子朵拉取得联系，又要想方设法保护和照顾幼小的儿子约书亚。为了呵护约书亚的童心，不让他被残酷现实的阴影笼罩，吉多·奥雷菲切将这场事关生死的“黑暗拘禁”形容为精心设计的“生日旅行”，将纳粹集中营无视人性的“苛刻规则”形容为赢取坦克的“合理条列”。这完全不同于枪林弹雨的《血战钢锯岭》，极尽真实地描绘战场的血与泪；亦有别于血流成河的《拯救大兵瑞恩》，发人深省地质问拯救生命的对与错。《美丽人生》抛弃模式化的战争叙事视角，将这一出惨痛的历史悲剧与吉多·奥雷菲切一家人的悲喜命运交织在一起，娓娓道来，令人感慨万千。

英国美学家斯马特指出 ：“如果苦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他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有真正的悲剧，哪怕表现出的仅仅是片刻的活力、激情和灵感，使他能超越平时的自己。悲剧在于对灾难的反抗。陷入命运罗网中的悲剧人物奋力挣扎，拼命想冲破越来越紧的罗网的包围而逃奔，即使他的努力不成功，但心中却总有一种反抗。”影片中的吉多·奥雷菲切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哪怕是在死亡的最后时刻，他也拼尽全力为约书亚编织了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这便是影片的高明之处，它以荒诞的游戏行为消解了传统喜剧的幽默滑稽，同时以诙谐口吻替代了悲剧的痛感与残酷，在真实与虚无、战争与游戏、欢乐与悲惨中走向“美丽人生”的结局。

白色谎言：以爱之名战胜窒息苦难

大学生黄静：由罗伯托·贝尼尼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作品《美丽人生》自上映以来好评不断，斩获了诸多大奖：1998年，获第5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审团大奖、金棕榈奖（提名）；1999年，获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最佳男主角、最佳配乐等三大奖项。《美丽人生》能够从众多影片中脱颖而出，成为蜚声中外的经典之作。请问，您认为其传达了怎样的精神内核？

导师董小玉：《美丽人生》白色谎言编织起的童话世界，将绝望苦难中的伟大父爱与生命精神表达得淋漓尽致。影片中约书亚看到蛋糕店橱窗上贴着的标语，发出“为什么犹太人和狗不准入内”的疑问时，吉多·奥雷菲切自然地以“各有各的喜好”回应着儿子，还幽默地解释：五金店有西班牙人与马，不得入内；我们的书店也可以不让蜘蛛和西哥特人入内。在谐趣化的情节背后，是一份父爱的托举。无论何时，父亲吉多·奥雷菲切都想要为儿子约书亚撑起一片明净、光明的天空。在纳粹集中营里，哪怕吉多·奥雷菲切完全不懂德语，也仍然壮着胆子假冒翻译，将这场“死亡的监禁”演化为“逗趣的游戏”，是1000积分下的三种丢分情况：一哭鼻子；二想要见妈妈；三饿了想吃零食。即便是最后的赴死，他也扮着鬼脸、大摇大摆地阔步踏过约书亚藏身的铁皮箱，不让他纯真的心灵遭受丝毫恐惧的浸染。

在这场死亡游戏中，吉多·奥雷菲切以单薄的身躯在命运罗网中奋力挣扎，用乐观坚强、勇敢无私的精神巧妙地编织起了约书亚的童话世界。他是游戏的胜利者，更是人性的胜利者。温情脉脉的谎言背后是美丽与残酷的对峙，是对生命的敬畏、对战争的批判，也蕴含着对人性的叩问、对爱的宣扬。借用电影中的台词：“喜剧涂上了黑色，欢笑化为了感慨。人生很美丽，爱一个人，会发光。”爱，是永远的阳光，它激荡起美丽的“胜利之花”与“爱之涟漪”。生活本来就是复杂多面的。即使有再多的郁闷与苦涩，只要怀有一颗柔韧的心，坚信美好与温暖，生活都会给你让路。人生之所以美丽，不是因为它一帆风顺，而是因为心若美好，便能步步生香，把自己活成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