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终于被炎热和繁忙击倒。就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床上认识了灰灰。

也许灰灰早就认识了我，至少认识了我的家。儿子有在窗台上吃早餐的习惯，总难免会在窗台上落些饭粒儿什么的，待黄昏下班回来，饭粒儿不见了，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雀粪。

第一次见到灰灰我就发现它比同伴调皮。当“唧唧”的啁啾声惊醒了我，一翻身，同伴“唰”地一下飞走了，只有它还在东张西望，待我起身而坐，它才慌忙地展开双翅。

第二天，鸟雀们照旧飞来。对于它们的第二次光临，我未翻身，更未忙着起身，而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看它们在窗台上从容地啄食，看它们迎着霞光潇洒地梳理羽毛。仍只有灰灰最不安分，它站在窗台上东瞅瞅西望望，当它看到圆桌上有些面包屑，便毫无顾及地飞来。

灰灰站在圆桌上，使我更能清楚地看清它。那金黄的小嘴儿，晶亮亮的眼睛，不过，最惹人注目的是它那一身灰褐色的羽毛。

然而，这次惊飞灰灰是它自己。我家的圆桌正对着一面大镜子，灰灰在圆桌上跳来跳去，镜中的那个小黑点儿也跳来跳去，它不知道那小黑点儿是它自己，吓得它惊乍乍地朝窗外飞去。

躺在床上感到十分无聊，无聊便格外盼望灰灰能光临寒舍。似乎是一种默契，一旦儿子挎书包的背影在林中的石阶一消失，灰灰便准时飞来。来时，总不忘带一副好歌喉。灰灰“唱歌”时的姿态煞是可爱，它将头微微翘起，然后轻轻地抖动一下全身的羽毛，再然后是对着青山一阵阵高亢地鸣叫，那声音既婉转又悠扬。

与灰灰相识是我们的缘份，而失去灰灰却是我们的一次不经意的过失。当我将与灰灰的奇遇告诉了小陶，他竟不顾我的劝阻要私自占有灰灰。那是一个早晨，我刚从佛图关散步回来，就看见小陶将灰灰捧在手里。小陶告诉我：“灰灰实在太傻，我在关窗户时它的同伴已闻风而逃，只有灰灰还旁若无人地在圆桌上跳来跳去，捕住灰灰实在是不费力。”此时的灰灰在小陶手里显得胆战心惊，灰褐色的羽毛也失去了往日的油亮，它瑟瑟地抖动着，煞是可怜。

我叫小陶赶快放了它，并亲自为它打开了窗户。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灰灰仓皇逃离时的情景，特别是抖落掉的那几片凌乱的羽毛以及飞出窗外时那道悲怆的弧线。

小陶的这一举动彻底地伤了灰灰的心，连连几天，尽管我特地在窗台上为它准备好了早餐，也不见它的身影。我经常倚在窗台仰望天空，看成群的鸟儿飞来飞去，便幻想着那只应该是灰灰。

许多年过去了，但却始终抹不去我的那个多病的夏天留下的阴影，更无法忘却我的朋友灰灰。

作者：赖永勤，国家一级文学编辑，全国百优广播电视理论人才，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文旅委特聘专家，重庆广电集团节目评审。

朗诵：张健，重庆广播电视集团（总台）音乐频率主持人，重庆广电云帆金奖获得者。热爱音乐和语言艺术，信奉音乐和文学能够陶冶人的心灵，丰富人的精神世界。而两者的交融，则是直抵“真善美”的最佳通道。

插图：殷嘉农，花鸟诗文兼具的实力派国画家。诗画相融，互为濡润，其作品既有传统大写意的诗性之美，又有造型灵动的水墨之趣，尤以猴和鸡享誉画坛，深得各界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