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文苑|崔后泉轶事
2023-10-04 16:30:11 来源:重庆文艺网

从前,在走马银岗村,有三个小伙准备到贵州去贩牛回来卖。贵州是山坡地方,牛多,所以牛就便宜;四川的牛少,因此牛就贵。所以贩牛的生意确实赚得到钱。

这三个小伙数崔厚泉最年轻,才二十一二岁。那两个小伙都有二十五六岁了。崔厚泉认不成牛,而那两个认得到,于是崔厚泉就跟他们一路去贵州买牛。

他们把银子放在自己的包袱里头背起,到进贵州只能靠走路。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贵州的界,在一个大山脚下,天就要黑了。一个小伙子说:“天要黑了,没有看到哪里有房子,我们今天晚上到哪里借个歇呢?”崔厚泉说:“天黑了,到我老家公那里去歇。”他本来说的是一句玩笑话。有个小伙说:“你堂客都没有娶呀,有啥子老家公?”他们边说边从小山口翻过去,看到前面有一厢大房子,他们就到那点去借歇。三个人走起去,对这家人施了一个礼,说:“主人家,请求你们让我们借宿一晚上。”那户人家同意了,还招待他们吃饭,这时回来一个老头儿。老主人等三个人吃了饭,就开腔了,说:“这两位大哥今晚在我这里歇,那个小兄弟,他有歇处,我就不安排他歇了。”原来老头儿在外边放牛,他们三个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们没有看到他。两个伙计忙说情讲好话,老主人就是不同意,说:“你们再怜悯他,也跟他一路去他老家公那儿歇。”两个人只好不开腔了。

崔厚泉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很不好意思,只好出去了,老头儿把朝门关了。崔厚泉出来后,想,今晚上啷个办呢?恁个冷的天。他看到朝门口侧边有个谷草堆,就在中间扯了个洞,他就拱在中间去睡。时间长了,他觉得很难受,出来在草堆周围走了几圈,走到了院墙边,突然听到有一个人在说话:“你快点噻,到这个角角来!”他抬头一看,院墙里面有一栋楼,楼上有个窗门打开了,一个姑娘把脑壳伸出来,喊他快点过去。崔厚泉走到墙角,看到姑娘拿了根索索,从窗子吊下来一个箱子。他上前把箱子接到。

姑娘是这户人家的幺姑娘,她暗地里有了心上人,但是她的父母不同意,两个人决定今天晚上私奔。小姐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那个男娃儿来接她,但是那男娃儿一觉睡着了。小姐以为崔厚泉就是那小伙子,所以喊他去接东西。

东西一接完,姑娘把索索拴好,就溜了下来。崔厚泉把她接倒。他不知道是啷个回事,就没说话。姑娘说:“耶,你站到做啥子?快点把箱子提起走噻。”崔厚泉就把箱子提起走,小姐在后面跟着。那天有点月亮,忙乱中姑娘也没看对方的脸,崔厚泉也没说话。心想,你喊我走嘛,我就朝我屋头走。于是就朝回四川这条路走去。姑娘也在想,既然我跟了你,你啷个走我就啷个走。

二人一路走啊走的,天发白了,姑娘一看,糟了,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心想:“这啷个做呢?我是悄悄跑的,不可能再回去了。”她看崔厚泉还算聪明老实,就问他,你叫啥子名字?家住哪里?为啥子来到这里?崔厚泉把他的经过说给姑娘听了。姑娘想:看起来,这是我们的姻缘。也只好如此了,决定就跟他走。崔厚泉心想,这姑娘长得不错,又愿意跟我,就带着姑娘往四川的老家走去。

回到家后,姑娘把箱子打开,里面除了姑娘的衣物,还有很多银子。崔厚泉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沉稳。他把这些银子和自己买牛的银子一起,拿去买了几十石谷田。

邻居知道崔厚泉出门做生意找了钱,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于是都来祝贺他。姑娘不让崔厚泉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邻居都不晓得他们的底细。

时间过得真快,一混就是八年了。姑娘想,老汉要满六十岁了,就跟崔厚泉说:“我已经出来八年了,娃儿也六七岁了。我爸今年满六十,我们还是回娘屋去看一下爹。”崔厚泉同意和姑娘一起回娘屋。两个人穿了一身好衣服,就像绅粮的样子,还喊了轿子坐起回娘屋,另外还准备了几架抬盒,喊了一拨唢喇锣鼓,要到老家公那点了,把锣鼓一阵打,唢呐一阵吹闹热得很。那天老家公家来了很多客人。他们听到锣鼓唢喇声,都出来在朝门口看:“是哪里人哟,好闹热哟!还有恁个长一串抬盒!”客人们议论纷纷,不晓得这些人朝哪户走。看到两乘轿子,前呼后拥的,恁个闹热,他们究竟是走哪里去呢?不料这群人对对直直地就朝这厢房子走来,轿子还没到朝门口。姑娘看到爹妈都在,连忙下轿,在爹娘面前跪下磕头,喊了一声爹,又喊了一声妈。然后又拜见哥哥嫂嫂。崔后泉看到姑娘啷个做,也跟到啷个做。

当父母的人,哪个不想自己的子女?看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又这么闹热,老家婆老家公啊,硬是欢喜昏了,也不计较女儿当年离家出走的事了。觉得女儿有福气,遇到了好人,连忙把女儿女婿接进去,在客厅坐下,把抬盒抬到堂屋。里面有老家婆的衣服,老家公的鞋子,帽子,还有给哥哥嫂嫂的东西,还有很多糖果等等。

这一下,客人全部都议论起来了,都夸姑娘有福气。老家公也很高兴。等客人都走了,便问女婿:“你是四川人,隔我们贵州恁个远,你们是恁个认识的?”崔后泉不好意思开腔。姑娘就说了:“他就是那年来讨歇,被你关在外面的那个——做牛贩子生意的崔后泉。”老家公一听,想到当年的事,当时“扑”的一声就笑起来了,说:“他有言在先,我硬是成了他的老家公(注:方言,岳父岳母的意思)了。”

文/钟守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