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系列文艺评论——评话剧《风雪夜归人》之五
2023-06-11 20:08:42 来源:重庆文艺网

编者按:

1943年,《风雪夜归人》由中华剧艺社在抗建堂首演。重庆市话剧院《风雪夜归人》(2023版)是继《雾重庆》后,又一部传播抗战戏剧文化,再现中国话剧发展黄金岁月的力作。4月末,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组织评论者们观摩了该剧,并形成了系列评论。他们或从《风》剧的当代艺术手法,或从话剧的民族化,或从现代性上重新解读,探讨该剧的现实意义和当代价值。

浅谈《风雪夜归人》的自由与尊严

陈利娜 重庆师范大学

话剧《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重归重庆抗建堂剧场演出,这部话剧重现了80年前的首演舞台,致敬经典,带给了观众许多感动和回忆。该话剧由著名剧作家吴祖光先生创作于1942年,周恩来总理曾是这部剧的忠实观众。当时,社会风雨飘摇,吴祖光在这样一个的时代讲述了一场姨太太和名伶私奔出走,最终被拆散的悲剧故事。自我意识觉醒的官家姨太太玉春,用自己的言语唤醒了攀附权贵而不自知的乾旦名伶魏莲生。两人看似“不道德”的爱情悲剧折射出了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身不由己。魏莲生为了心中崇高的自由,肉体流亡境外多年;玉春被人禁锢自由,行尸走肉度日如年。爱情和戏梦不过是话剧表面的浮华,自由和尊严的主题才是话剧所要表达的风骨。

一、“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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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唐代诗人刘长卿在《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中所写的诗句。编剧吴祖光先生用剧作意化了诗句意境。话剧导演陈健骊生动地用舞美场景建构了诗句更广阔的世界。在茫茫大雪中,在天地万物之间,在诗意的世界里,人生苍凉的底蕴、爱情的无常与命运的变迁似乎有了答案。

《风雪夜归人》的主人公“魏莲生”的名字是由魏长生和刘盛莲组合而成。魏长生是清代乾旦,盛极而衰,最终贫无以殓;刘盛莲是吴祖光先生年少时所追捧的戏班乾旦,但最终英年早逝,这是吴祖光对自身经验审视的设计。魏莲生和玉春都有着共同的底层身份,一个是三教九流中的戏子,一个是任人买卖的官家姨太太,两人同时享受着虚幻的荣华。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所有的自由和尊贵不过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不过是权贵之间的小玩意儿,随意进行取笑和买卖。当意识到这一层之后,眼前的富贵尊荣便成了对他们自身的一种精神折磨。

话剧序幕时,苍茫茫的大雪中一位老爷喃喃自语“我错了吗?难道我真的错了吗?”为整部话剧埋下了悬念。最后物是人非,二十年后故人归来时,舞台上的灯光熄灭,幕布渐渐拉开,观众看见在大雪飞扬中的玉春找到了一直牵挂的魏莲生。在银装素裹、似梦似幻、大雪纷飞的世界里,在苍茫凄美的意境里,这一刻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像一首凄美又向往自由的诗。仿佛他们离我们很近,似乎又很远。玉春与魏莲生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我们面前。我们与《风雪夜归人》距离八十年的光阴似乎如一缕青烟,缓缓从心口掠过。分不清真与假,看不清对与错,不愿辨实与虚,与他们两人一起沉浸回荡在悲伤里,久久不愿离去。

二、旧壶装新酒,海棠开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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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风雪夜归人》自它首演至今已经有八十周年的历史。八十年间,日新月异,《风雪夜归人》不断地更新变换着舞美形式,只为更好地讲好这个故事。此次上演的2023年版本在内容和形式方面具有不少创新之处。首先,2023年版本的陈健骊导演以经典剧本为基础,将20万字的文本整理浓缩为2万字。在台词方面省略一些不重要的日常对话,所保留下的人物对话具有含蓄性、意蕴性。例如玉春对魏莲生说:“世上的珍珠宝石虽说不少,可是常常让泥沙给埋住了,永远出不了头。其实,叫它返本归元,再发光放亮,可也不算难事。”此时的玉春不断地对魏莲生进行精神上的洗礼。相较于吴祖光的版本,2023版本丰富了玉春的人设,吴版中只写了玉春来自一位贫苦的人家,2023版交代了“玉春小姐来自大户人家,但家道中落才入了行”,这不失为原作的人物背景做了丰富,也为“玉春”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能够提出“顶可怜的不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可怜的人吗?”这样一个关于“人”的概念,由姨太太提出才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其次,打破了过去版本传统单一的舞台形式,结构复杂精美的2层小洋楼;多维呈现的表演空间;360度旋转舞台展示;处处细节的道具陈设。用漫天飘零的雪花,纷飞的海棠,给观众带来无限遐想。话剧导演陈健骊表示:“我虚实结合了一下,我把魏莲生的主角形象给放大了,戏台也做了一些装饰性的东西。因为我觉得舞台艺术来源于生活,也必须高于生活。”

三、自由与尊严,两者不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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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魏莲生。魏莲生和玉春都出身底层,在兵荒马乱、难以饱腹的抗战年代,是继续沦为权贵解闷的玩意儿活下去,还是冲破桎梏,有尊严地“带有圣者风度”独立于世。“风骨自持”与“谋生自保”,这是一个很难两全的问题。话剧的终篇最终给了观众一个美好的幻境:以年老的玉春相拥年少时的红衣魏莲生,一如他们初见时美好的模样落幕。显然,这是编创者的美好期许,而现实中,莲生注定死在了某个凄凉的夜晚,孤独地走向毁灭。他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选择了更崇高的“自由”和“尊严”。

这部剧谈的是全人类共同的主题——自由。正如吴祖光在序幕所言:“看戏的人常要知道演的是什么时代的故事,我这个戏是在什么时代呢?是永无止境的人生的一个段落。那时代,也许可以算是刚刚过去,也许还没有完全过去。”经典是值得反复玩味的,其中所蕴含的哲理寓意让我们常看常新。今天,我们对于自由和尊严的向往仍在继续。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无论在何种境遇下都要保持精神的独立和自由。唯有这样,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和选择,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