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活在我心里（组诗）

文/唐代贤

和母亲对视

儿时，我常常在学步的路上跌倒

那些被我追逐的小狗小鸡小猫

听不懂我哇哇大哭是在呼救

当母亲俯下身子抱我入怀的一刹那

我仰望着母亲的眼睛

那是一汪晶莹透亮的大海

我在泛起微澜的海洋里徜徉

被母亲心疼和激励所簇拥

长大后，我独自走在求学的路上

假期回家，把奖状和奖金呈在母亲面前

还骄傲地与母亲比一比身高

彼时，我感觉和母亲是在平视

母亲的眼睛虽不晶莹但不浑浊

倏忽间喷出一道光芒，满是欣喜和激动

同时，麻利地从厨房里端来一碗

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来犒劳

踏上工作岗位

我在充满坑洼和荆棘的路上打拼

头发渐渐霜白，脸上挂着沧桑

回家与母亲一同过节

感觉母亲的身子越来越矮了

她望着我时，就像儿时我仰望着她一样

母亲的眼里饱含着赞许，因为

儿子已长成参天大树

母亲的眼里同时又流露出无尽的怜惜

虽然有些浑浊和无力

可我觉得，这是世上最特别的温馨

母亲的双手

母亲用手摩挲我小脸蛋的时候

我紧紧攥住她的一根指头往嘴里送

吮吸起来感到光滑细腻，如饮乳汁

母亲摇头说，这样不好，不卫生

然后依次将手指竖起，教我数

一、二、三、四、五……

自从我懂事后

从未看见母亲的双手歇息过

仿佛只在一夜间

坍塌的老房子换个地方又立起来了

沉甸甸的稻谷装进了粮仓

背回来的木柴、草料堆成小丘

衣裳穿了个洞，晨起就见到补丁

一日三餐，母亲像变魔术一般变着花样

让我们吃得心花怒放

可母亲走了。我记得疾病缠上她时

无论蹲着、坐着，还是卧床不起

她都不停地摆弄着双手

那双粗糙、皱裂的手啊

握起来的拳头

就是她一生都在攀越的山峰

伸展开的手掌

就是她一生耕耘的丘壑田园

我读懂了母亲心思——

只要生命不止

攀登和劳动一刻也不能停

母亲是一轮弯月

记不清是哪个黄昏了

夕阳照在扛着锄头的母亲身上

大地现出了一轮弯月

在回家的路上缓缓移动

父亲走得早

几个孩子还未成年

是母亲独自用背篓和高架

把种子和农家肥背出去

把庄稼、柴草和猪崽背回来

挑水的扁担，弯了一根又一根

造房的木料，契合成

风吹不动的四梁八柱

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和脸颊

像行行用岁月雕刻的诗句

生活的重担压弯了笔挺的腰

可母亲学会了自我解嘲——

弯腰驼背有啥不好

你们有谁能先于我闻到泥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