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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内外”文艺评论 | 评第十八届“文华奖”舞蹈类组台演出节目《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
2025-10-21 17:07:28 来源:重庆文艺网

编者按:

为扎实推进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相关文艺评论工作,有效发挥文艺评论在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等方面的重要作用,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与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组织开展系列文艺评论活动。

绘生舞色,俑舞俑乐——评第十八届“文华奖”舞蹈类组台演出节目《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

文/詹雨欣

唐代是中国古代文化与中国古代舞蹈鼎盛时期,其文化之盛与乐舞之丰尽数体现在这一时期的乐舞文物之上。在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舞蹈类组台演出及第十八届“文华奖”参评的十二部优秀舞蹈作品中,群舞《唐宫夜宴》与双人舞《绿釉陶男俑》以“文物舞蹈”的艺术魅力点亮舞台。《唐宫夜宴》的舞者以隋代乐舞俑为化身,以乐舞艺人赴宴的趣事“再现”盛唐宴乐的雍容。《绿釉陶男俑》则借双人舞的默契配合,让精品文物绿釉陶俑“活”了起来。两部作品以舞台为卷、肢体为笔,将唐代乐舞盛世的绚烂图景,生动地铺展在观众眼前。

陶泥与肉身的媒介转化,文物与舞蹈的传统再造

近年来,“博物馆热”“文博热”等文化现象及中国舞蹈“寻古热潮”“破壁出圈”等艺术现象频频发生。历史文物与舞蹈艺术在当代艺术创作的语境下碰撞出火花,形成了“考古工作—文博诱生—艺术再造”的创作路径,在这样的创作趋势下,一系列依托考古文博资源生产的艺术形象将静默的历史文物转变为动态的舞蹈艺术景象。

群舞《唐宫夜宴》选用现藏于河南博物院、出土于河南安阳张盛墓的13尊隋代绘彩陶伎乐女舞俑为创作资源,结合乐舞俑形象与唐代乐舞文化背景,塑造出16位个性鲜明、丰腴娇俏的乐舞人形象。双人舞《绿釉陶男俑》选用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出土于西安鲜于廉墓的2尊唐代俳优俑为创作资源,通过俳优俑的形态神态及唐代传统曲艺样貌,塑造了2位以“参军”“苍鹘”为名的俳优形象。“文物+舞蹈”的艺术魅力,便在这两部舞蹈作品中绽放煜煜光芒。

俑人以陶泥化身,舞者以肉体塑形。“‘文物舞蹈’创作的立足点需一脚迈入‘古’的逻辑之中,而另一脚则要坚实地踩在当代性的基石上。 ”文物与舞蹈碰撞之瞬,并非是转瞬即逝的古今对视,而是沉睡千年之久的俑人与舞者“舞舞相传”的跨时空对话,在这样的历史对话中,古代乐舞完成了在现代的媒介转化,舞蹈艺术也实现了对历史的传统再造。

从拟形、构态到成型

历史文物在考古研究与文博工作的支撑下,掩于土下的文物在博物馆、博物院、数字库、新媒体平台等多维展示空间下重焕光彩、栩栩如生。《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选取反映隋唐乐舞形式的典型乐舞俑为创作对象,通过“拟形—构态—成型”的编创思路使文物“活起来”“舞起来”。

(一)拟形:复刻文物之象

“拟形”是对文物的形象、形态、艺术形式等以“形”为题的艺术形象塑造过程。《唐宫夜宴》临摹了其选用的隋代乐舞俑的奏乐特征,让舞者手持吹管乐器、弹拨乐器、打击乐器等唐代传统奏乐舞具,贴合乐舞俑的形象表征。在艺术形象设计上,舞者以极具唐代风韵的花钿、面靥、长眉、蝴蝶唇妆,搭配双高发髻与色彩明艳的齐胸襦裙为妆造;并摒弃舞者纤细悠长的身姿,使用塑身服饰赋形于舞者唐代丰腴的身形,塑造出一位位仿佛从唐代盛世穿越而来的乐舞艺人。

《绿釉陶男俑》还原其选用的俳优俑的形象表征,幽绿的圆领袍、幞头以及戏人妆容勾勒出唐代俳优的戏艺人生。作品开篇,一位舞者以文物绿釉陶男俑的姿态出现在聚光灯下,以拟文物之形点明作品主题。

(二)“构态”:重构古舞之态

“构态”是编导与舞者对文物的姿态提取、舞态延伸、神态表现及文化样态的符号性艺术转化。不同于“拟形”,“构态”主要是对舞蹈动作、情景演绎及“重构”古舞之态的艺术创作过程。《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均选用中国古典舞作为艺术表达语汇,通过舞蹈语汇与情节演绎,使作品兼具艺术层次与情感共鸣点。

在舞蹈动作的设计上,两部作品选用较多短气息动作,使动作灵巧轻快,犹如乐舞俑人活灵活现。例如,《唐宫夜宴》将动作重心放在舞者的双胯上,以扭胯、摆胯、顶胯等主题性符号动作贯穿全剧,凸显唐代女乐舞人的丰腴之美及时代审美特征。同时,两部作品还设计大量交互性动作,舞者相互间通过动作产生情感交流,演绎出一幕幕扣人心弦的情景,形成文化视听盛宴并与观众达成情感共鸣。例如,《唐宫夜宴》中乐舞人相互指点、嬉闹的情景,《绿釉陶男俑》中两名俳优艺人互逗互乐、肢体碰撞的情景,均旨在回溯历史“绘生舞色”。

(三)成型:呈现文物舞蹈之型

“成型”是基于“拟形”与“构态”的最终艺术呈现,通过拟文物之形、构文化之态,形成“从文物中观舞,在舞蹈中见古”的“文物舞蹈”之型。

似古,但不是古

以中国古代文化、古代乐舞、历史文物等为艺术资源进行转译、创作的舞蹈作品,皆难以脱离中国古典舞的艺术表达形式,“中国古典舞的当代发展,其宗旨是使‘古典’发展于当代,而非将古代挪移至舞台。”把握“似”与是、辨别“古”与古,是“文物舞蹈”创作过程中的重要课题。在《唐宫夜宴》与《绿釉陶男俑》的演绎中,这一课题得到了圆满解答。

“俑”作为古人寄托美好愿景的载体与媒介,通常以含蓄内敛的屈身、屈膝姿态体现身份,但这样的身体姿态并不适用于舞蹈转译与艺术创作。《唐宫夜宴》与《绿釉陶男俑》虽从创作对象中提取素材,但其文物形象、姿态并非艺术创作的唯一标准。细观《唐宫夜宴》选用的乐舞俑组合:乐俑上身微含、跪坐而奏,舞俑呈现出单手曲臂搭袖的姿态。但在作品中,编导并未直接抓取乐舞俑的姿态用于创作,而是将乐俑的乐器作为舞具、将舞俑的长袖进行短化处理——通过这样的艺术转化,将文物表征变为作品特征,并将其与唐代审美特征、唐代乐舞文化与中国古典舞有机融合,为褪去色彩的乐舞俑赋予“三彩”之色,以舞蹈艺术勾勒出“古”的色彩。

《绿釉陶男俑》将视角转向古代传统曲艺,拓宽了“文物舞蹈”的创作选材范畴。文物绿釉陶男俑是两名表演“参军戏”的俳优艺人,在艺术创作中,编导不仅提取文物形象,更深入挖掘古代传统曲艺文化以深化作品内涵——以精品文物、中国古代传统曲艺为素材;以中国古典舞为表达,绘写历史长河中的浓墨重彩。

两部作品在选材与创作中,精准把握 “似古”而非“是古”、拟古而不泥古的艺术转译尺度,既贴合历史与文物背景,又在“绘生舞色”中展现唐代乐舞曲艺文化的盛世画卷。它们未停留在对乐舞俑的表面复刻,而是通过舞蹈传递当代人对唐代文化的认同与向往。这种跨越时空的舞蹈对话,让《唐宫夜宴》与《绿釉陶男俑》不仅是取材于历史、文化与文物的作品,更成为连接古代传统文化与当代艺术创作的文化纽带,彰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与符合当代审美所需的艺术感染力。​

结语

舞蹈作品《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源自历史,成于当代艺术创作。在“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引导下,当代中国舞蹈艺术回望历史长河、展望艺术未来。《唐宫夜宴》《绿釉陶男俑》作为舞蹈作品,以舞者之身焕“活”陶俑之躯——从作品呈现的唐韵风华,观众仿佛重回历史;从舞者的一姿一态中,观众仿佛置身于唐宫宴乐、唐代民间百戏之中。当陶俑在舞蹈中“复苏”,复苏的不仅是文物的姿态,更是历史的故事、文明的记忆,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传承谱写了生动的古舞画卷。

当历史一遍遍被“追溯”,当传统一次次被“再造”,中国舞蹈艺术与中国古典舞在艺术创作的实践探索中,通过追问、回望与展望,明确了自身的身份与使命。当代中国舞蹈创作离不开考古文博工作的研究成果,也将依托这些成果,持续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助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作者:重庆大学艺术学院詹雨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