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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内外”文艺评论|歌剧《尘埃落定》:灵魂之问“我是谁?”叩问命运与自由
2025-10-18 19:56:16 来源:重庆文艺网

编者按:

为扎实推进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相关文艺评论工作,有效发挥文艺评论在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等方面的重要作用,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与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组织开展系列文艺评论活动。

歌剧《尘埃落定》:灵魂之问“我是谁?”叩问命运与自由

秦银

民族歌剧《尘埃落定》的演出,以其恢宏的史诗气质和深刻的人性洞察,令人心潮澎湃。我的情绪全程追随着剧情跌宕起伏,完全沉浸其中。精美的舞台布景、演员们充满情感张力的唱腔、鲜活灵动的表演,再配上动人的旋律,将藏族土司制度的消亡与新社会诞生的历史进程演绎得淋漓尽致。

歌剧《尘埃落定》改编自藏族作家阿来荣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通过麦其土司家族的权力斗争和解放军的到来,展现了旧制度的崩溃与新社会的诞生。剧中,老麦其土司的两个儿子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是看似愚钝、实则通透的“傻”二少爷,一个是精明干练的大少爷。歌剧通过土司制度的消亡,折射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藏族人民解放和废奴的历史必然性。

这部歌剧剧情分为四幕,即《罂粟花开》《麦香时节》《边市清晨》《官寨黄昏》。

第一幕:麦其土司家领地辽阔,全种罂粟,红艳的罂粟漫山遍野,是土司家族财富与权力的基石。麦其土司考验大少爷与二少爷,种植罂粟好还是麦子好,两兄弟却观点不同。大少爷说种罂粟,二少爷说种麦子。

第二幕:麦其土司决定赞同二儿子的观点,麦子迎来了丰收。二少爷喜欢桑吉卓玛,麦其太太轻视她奴隶的身份而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大少爷表面上赞同他们的婚姻,却说二少爷是个傻子,让他遵循天性。最终,土司太太强行把桑吉卓玛嫁给银匠,二少爷非常绝望,却无力抗争。

第三幕:在二少爷治理的北境地区,人人平等交易、生活和平安逸,与大少爷靠暴力杀戮治理形成鲜明对比。土司太太让二少爷娶塔娜,但二少爷内心仍惦记卓玛。已结婚的卓玛带回“红汉人”胜利的消息:外面的世界里,红汉人打赢了白汉人。

第四幕:土司家族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采取不同应对方式:土司太太吞罂粟自尽,二少爷愿意主动接受红汉人的改革,大少爷和土司却拒绝缴械投降、顽固抗争。最终,大少爷被暗杀,老土司身受重伤而亡,二少爷成为新土司。解放军到来,让广大农奴获得自由和解放。

歌剧《尘埃落定》的核心主题,正是旧制度的衰亡与新生的希望。第一幕便以强烈的对比撕开了土司制度的残酷:麦其土司一家在华丽的官寨里宴饮作乐,财富与酒肉源源不断;而寨下的奴隶们却饥寒交迫,卑微如草芥,连基本的人格尊严都无从谈起。森严的等级制度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二少爷与奴隶桑吉卓玛的情愫,在土司太太眼中竟成了“人与牛马”的荒唐——她直言桑吉卓玛只是奴隶,没有自主恋爱的权利,更没有决定自己婚姻的自由。彼时的麦其土司坐拥海量土地与粮食,却对因饥饿死去的百姓视而不见;旧制度不仅扭曲了人性,更彻底泯灭了人的价值,其衰落早已是历史必然。直到“红汉人”带来解放,才让这片土地迎来了挣脱枷锁的新生。

歌剧中最触动我的有两点。

其一,是二少爷对桑吉卓玛的爱。

二少爷与桑吉卓玛相恋后,遭受土司太太反对,他为爱情努力抗争,却因权力不足失败,陷入悲痛与绝望。土司太太维护的是藏族封建等级观念,认为“卓玛是奴隶,奴隶就是牛和马”,可二少爷从不将卓玛视作奴隶,而是与自己平等的人。在土司家族森严的等级制度的观念下,他们都认为二少爷与奴隶在一起是“傻”。但在我看来,二少爷的“傻”,是对原始人性自由的渴望,是对人性的尊重、对自由的追求,与腐朽等级文化观念的冲突——这份“傻”,实则是童心未泯的纯真。

二少爷是歌剧《尘埃落定》的灵魂人物。在麦其土司家族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可这份“傻”里恰恰隐藏着最通透的清醒:他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对自由与平等的朴素追求,更藏着对荒诞现实的深刻洞察。尤其在四幕剧中,他四次叩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每一次发问都掷地有声:那是对藏族土司制度的本能抗拒,是对固有文化枷锁的深刻反思,更是在混沌时代里,一个觉醒者对自我、对世界的执着探寻。

其二,是舞美的艺术设计——星辰闪耀的场景。

主要人物在宇宙星辰的场景中歌唱,广阔的宇宙与崩塌成尘埃的碉楼形成强烈视觉冲击,引发内心的震撼与思考。正如爱默生所说:“在宇宙的戏剧中,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旁观者,就像一颗尘埃飘荡在浩渺的星海。”这与歌剧《尘埃落定》的“尘埃”相呼应——每个人都渺小如尘埃,终将归于尘土。无论权力多么至高无上,还是财富多么富足,最终都会化为虚无、变成尘埃,其中蕴含着深刻的“空性”哲思。

歌剧《尘埃落定》的完美呈现,绝非单一优秀剧本所能成就,而是剧本、音乐、舞台、表演等艺术形式深度融合、共同发力的结果,最终凝聚成兼具感染力与思想性的艺术合力。

在音乐上,它巧妙融合民族性与戏剧性:剧中反复出现的“呀啦哩嗦”唱词,是极具辨识度的藏族音乐元素,既还原了藏族人民最本真的情感表达,也传递出他们的喜乐与赤诚,让民族特色扑面而来;同时又以交响乐团为基底,用国际化的音乐语言打破文化壁垒,实现民族性与世界性的共鸣。

更难得的是,音乐始终与剧情、情感同频共振——用热烈浮华的旋律刻画土司太太的虚荣;用低沉哀婉的曲调诉说二少爷与桑吉卓玛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悲伤与绝望;就连“火灾”场景,也以极具爆发力的激昂旋律,将火焰燃烧的炽烈与旧制度崩塌的震撼感,直接呈现在观众心上,让情绪随音乐一同沸腾。

在舞台视觉方面,舞美扎实且与故事高度契合:能看到盛放的罂粟花,也有象征土司权力的堡垒(原型为著名的马尔康卓克基官寨),尤其是堡垒坍塌时,视觉效果极具震撼力。灯光和多媒体与音乐配合默契,共同烘托人物心境,例如二少爷和卓玛“爱而不得”时,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昏暗;最后一幕预示土司制度终结,舞台以深灰色为主色调。服装均采用藏族样式,且通过服饰差异清晰区分土司贵族与奴隶,贴合角色身份设定。

艺术表演方面,演员对主要人物如桑吉卓玛、土司太太、麦其土司的演绎都颇具特色,形象立体。其中,二少爷的台词特点鲜明——简单、真实,无复杂修饰,却藏着对人的尊重和对自由的渴望,情感饱满。演员以简洁的语言搭配鲜活的动作,将二少爷“看似呆傻、实则聪慧”的特质演活:例如他为爱情和土司太太抗争时,仅拉着对方的手,话虽少却态度坚定;每次陷入绝望后,都会翻一个筋斗,这个小动作极具记忆点。他未依赖过多台词,而是靠丰富的肢体动作与带着情绪的简短话语,既演出了二少爷表面的“傻气”,又藏住了他内心的通透和智慧。

这部由重庆市歌剧院、重庆交响乐团创排的歌剧《尘埃落定》,是一部兼具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的佳作。它不仅精准传递了对历史、人性与自由的思考,让更多观众在观剧后回望历史、审视人性;更对中国民族歌剧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这部剧作为民族歌剧的优秀代表,对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它融合中国传统戏剧、民谣等文化元素,以新颖的艺术形式讲好中国故事,向世人传递中国精神与文化自信,唤醒人们的民族情怀以及对文化身份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