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为扎实推进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相关文艺评论工作,有效发挥文艺评论在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等方面的重要作用,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与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组织开展系列文艺评论活动。
“为人民而舞”:观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舞蹈类组台演出有感
重庆大学艺术学院 周怡辰
金秋十月,山城重庆正以满腔热忱迎接一场艺术盛会。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在重庆与四川拉开帷幕,开启了川渝两地联袂举办的文化篇章。作为我国规格最高、规模最大、影响力最深远的综合性文化艺术活动,本届艺术节以“艺动巴山蜀水 共绘时代新篇”为核心主题,由文化和旅游部携手重庆市人民政府、四川省人民政府共同主办,本届艺术节始终秉持“艺术的盛会、人民的节日”这一办节宗旨,坚守“创新、开放、精品、共享、融合”五大原则,致力于集中呈现近年来我国文艺精品创作的丰硕成果与艺术发展的最新动态。10月10日—11日,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奖”舞蹈类组台演出在重庆国泰艺术中心圆满落幕,本场演出共由十二个来自不同地区文化和旅游厅推荐的舞蹈作品组成。在这场艺术盛会中,舞者们以身体为笔,共绘时代华章。
一、舞绘生态之美
伴随着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实践的不断推进,我们对生态文明建设的规律性认识不断深化。舞蹈艺术作为一种动态性的社会审美,以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诠释着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表达。陆游曾赋诗曰:“太平有象天人识,南陌东阡捣麦香。”首个登场的男子群舞《太平有象》,以云南野生亚洲象北迁南归为创作背景,舞者们赤裸上身以极具原始古朴之美的妆造将人的身体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
作品巧借传统傣族舞蹈中“三道弯”的肢体语汇,或是多人为一组形象地刻画出象群的形态,或是单人以手臂波浪延展模仿象鼻吸水,这种拟态化的抽象肢体语言生动地刻画出云南雨林中象的形象。将象之沉重与傣族舞蹈之轻盈相融合,男性舞者们充满阳刚之气的动作与傣族舞的柔美结合,刚柔并济的肢体动势引发观众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向往,而正是这美好向往恰也呼应了“太平有象”的创作主题。
然而,同是以动物作为创作切入点的双人舞《惊鸿》,则是以西方芭蕾的舞蹈语汇塑造出一对候鸟的形象。芭蕾作为一种“足尖上的艺术”,其表现形式与鸟类的生态形象高度契合,作品将芭蕾中基础训练要素“开、绷、直、立”与鸟类形象相融,同时加入了中国传统舞蹈元素中的“射燕跳”“卧鱼”等动作,从而创作出极具中式审美特点的芭蕾舞蹈作品。舞者手持一根雏鸡翎不禁令人联想到中国传统戏曲艺术中的装饰,也正是这一根雏鸡翎成为该作品艺术风格的融合点,两位舞者以肢体动态将候鸟姿态拟人化,时而飞跃时而盘旋,举手投足间将中国内敛、含蓄的气质以肢体动态形式外化,同时也展现出东方美学中的“天地之美,大美不言”的精神境界。
水是生存之本、文明之源。古往今来,人类始终逐水而居,世界四大文明古国皆发祥于江河之畔,中华文明更是在长江与黄河的滋养中绵延千年、从未中断。由四川艺术职业学院创演的女子群舞《柔情似水》深挖泸沽湖地区的文化内涵,抓取摩梭人母系氏族的生活习俗与文化特点进行创作。以传统民间舞蹈动律“甲搓”为基调,结合当地民谣“夜歌”为主旋律,通过极为丰富的舞台调度,让演员们的表演如涓涓细流深入人心。作品中舞者们连臂形成一层层的浪潮,虽形似泸沽湖却又仿佛暗喻长期生活在这里并守护着这片绿水青山的劳动人民,她们轻柔似水,无声地守护着这美好家园。
春江渔火,舟行施施,绘不完的江南秀色;碎步园林,人移换景,道不尽的江南情韵。正所谓江南园林美如画,一亭一轩皆有深意。作品《江南》以汉乐府《江南》为创作背景,将一幅诗意画面在观众面前徐徐展开。动作选取环太湖地区汉族民间舞风格元素,融入渔篮花鼓、渔篮虾鼓等动作元素使得舞蹈整体呈现出轻巧灵动的特点。一句经典昆曲唱词、一苇船桨、一把油纸伞、一捧莲花道不尽那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优美意境,体现出江南克制内敛、柔美婉约的儒雅气质,同时也与吴侬软语保持风格上的高度一致。
粤港澳大湾区因海而生,依湾而兴。近年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备受关注。由广东歌舞剧院创演的舞蹈《湾》以其所在地域为创作元素,通过意象化的肢体语言进行创作表达。作品将具有典型中国特色的服化道与中国审美的肢体曲线完美结合,塑造出了一个极具文化象征性的“中国形象”。《湾》中主要演员与群舞演员的舞台行动轨迹呈现出一种既“散”又“凝”的艺术质感,而这种既“散”又“凝”何尝不是中国传统国画中的意象化表达。通过肢体形象塑造,展现了粤港澳大湾区壮丽秀美的生态文明,勾勒出一幅大湾区人民欣欣向荣的人文图景,既是大湾区民心相通、繁荣发展的美好愿望,又体现出湾区人民“顶硬上”的进取精神。其中所塑造出的意象化人物形象也刷新了观众对传统中国女性形象的刻板印象,同时也影响着中国当代舞蹈创作对塑造“中国形象”的创新意识与使命感。
面对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这一重大命题,艺术实践不仅是方法论,更是人民感知世界、重新定义自身与时代关系的重要通道。艺术创作正以具象化的审美表达唤醒大众的生态自觉,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从抽象理论转化为可感、可悟、可行的生活实践与精神共识。
二、舞聚民族同心
五千多年的中华文明塑造出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在这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孕育出的多民族文化也衍生出各具特色的民族民间舞蹈,这些舞蹈不仅仅是各民族的文化载体,更是中华民族的文化艺术瑰宝。由拉萨市歌舞团(曲艺团)创演的作品《扎念情》以藏族传统六弦扎念琴为创作依据,并加以藏族舞蹈中“堆谐”的动作元素,展现出一位性格直爽的藏族少年与扎念琴之间的别样情缘。舞者通过肢体动作外化出琴的弦外之音,而琴的使用成为舞者的精神凝练。展现出藏族人民对扎念文化生生不息的传承与对美好生活的赞美。
在新时代以民族民间舞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民族认同感是发挥关键作用的要素之一。作品《阳光下的麦盖提》以维吾尔族传统的刀郎舞将新疆人民热情似火的民族性格诠释的淋漓尽致。该作品将维吾尔族刀郎舞与山东鼓子秧歌相结合,以舞蹈的形式呈现了一位来自山东的援疆干部与当地人民共舞的美好画面。舞蹈保有刀郎舞与山东鼓子秧歌“脚步沉稳有力”动作共性的同时加入现代舞元素,体现出民族间交流交融的团结与新的时代精神,仿佛将民族民间舞蹈化为一张“身份名片”,在保有各自舞蹈传统的同时又实现了动律上的共鸣。然而,正是这种别样的“共鸣”充分诠释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深刻内涵。感受完新疆男儿的热情似火,紧接着舞蹈《走进光里》则诠释了一位蒙古族老者对青春的追忆。该创作打破时空限制,巧借蒙古族舞蹈飒爽的舞姿塑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形象。少女们在光影中共舞,主角所演绎的老者,则以充满钝感力却极富情绪张力的动作语汇,呈现出一位老者心中所向和对岁月不败的热情。光影交织中,舞者舞出的不止于舞,更是对人生的哲思。中国传统民族民间舞蹈中蕴含着丰富的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在保有传统文化连续性的基础之上进行当代再造,是当代创作的关键。
三、舞焕千年之脉
在时代发展浪潮中,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历史必然亦是现实所需。“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为传统舞蹈艺术的当代转化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导与现实遵循,推动了舞蹈艺术在新时代更好的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而实现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
灵感取材于中国戏曲经典武戏《三岔口》的双人现代舞《观》,是以现代舞肢体元素探索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特别的尝试。黑暗中的搏斗是对《三岔口》形式的继承,而一张方桌的“平衡”与“失衡”模糊了人物形象的叙事,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与《三岔口》的强关联性。作品巧借方桌对表演空间进行了限制,传统的戏曲鼓点将作品推至高潮,直至一人消失于方桌之后,化身为另一人心中之镜像。恍然,原来二者本为一人,看似博弈实为“自观”。其深层意义投射到当代社会,为人们普遍出现的“内耗”情绪提供了消解之法。
拉丁舞源自西方,作为体育竞技类舞蹈,其具有严格的形式框架与规范标准。拉丁团体舞《颜裳》通过运用非遗技艺中的“川剧变脸”,将传统戏曲中不同的人物性格与拉丁本体五支舞蹈相结合,女舞者别具巧思的服装设计也融合了中国太极中阴阳相生的文化特点,从而形成了独具中式审美特点的跨文化舞蹈作品。传统文化在舞蹈艺术中的当代性转化,究其本质是一场文化的激活,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开辟新路径。
在“让文物活起来”的文化热潮下,“文物舞蹈”创作不应仅是一场蜂拥而上却又快速消散的文化消费,如何立足中华文化本体“入古出新”,是当代舞蹈创作者的责任与使命。舞蹈《唐宫夜宴》原名《唐俑》,创作灵感源自1959年河南安阳张盛墓出土的隋代乐舞俑。作品通过对传统文化符号的大量使用与创新,塑造出独具特色的角色形象。贴近生活的表演形式无形间拉近了与观众的心理距离,同时也以舞蹈的形式增强了人们与文物的情感共鸣。其服装、造型设计都极大地还原了传统三彩元素,而作品中组合性的动作结构、丰富的情节叙事却极大地贴合了当代审美,做到“拟古”而不“泥古”的当代性创造。
同是以舞俑作为创作题材的舞蹈《绿釉陶男俑》,取材于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精品人物“绿釉陶男俑”,通过肢体语言塑造出“参军”与“苍鹘”两位人物角色。舞者在袖中藏有白色粉尘,随音乐响起,舞者振袖动势,既是对文物“复活”动势的解读,同时,随动作挥散于空气中的灰尘也极大地还原了出土文物的现实场景,瞬间将观众带入特定的角色定位中。两位舞者亦动亦静,为这一对千年陶俑注入时代生命力。舞者们幽默风趣的神情与舞姿,生动地刻画出千年之前参军戏中优人的乐观形象。
这场舞蹈盛宴,以肢体为笔、以时代为卷,既绘就了绿水青山的生态之美,又书写了民族团结的同心之韵,激活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千年之魂。每一个作品都是“为人民而舞”的生动注脚,让我们看到新时代的文化自信在跃动的身影里生生不息,为中国文艺发展铺就了更为坚实的前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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