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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渝文苑 | 巷子
2025-03-21 14:48:55 来源:重庆文艺网

注:本文以巷子三次变迁和祖母两次换房为线索,用占巷为房、还巷为巷、拆巷寻巷三个小篇,描绘了30多年的农村住房、农民生活等的变化,见证了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幸福生活。

 

文/全定成

记忆中的一些人和事,就像用扁担挑担子,无人可替代,只能左肩换右肩。

(一)

山为三姓寨,屋为四合院。张、全、刘三氏,三十余户,西南两院,依山而居,望田而生。南院位于康家槽,大门南北朝向,巷子东西贯通,条石作基,青砖为墙,脚下石板,屋上黑瓦,商铺、药铺、学堂等一一俱全。

从祖辈开始,从二墩子迁到院东头巷子。后父辈三兄弟,各分得上下两房,至今已四代人。父亲排行老幺,结婚最晚,分家最迟。结婚生子,房屋最缺,只能“占巷”为房,在靠近自家房屋一侧,砌土灶、摆方桌、放木椅……

我未曾见过祖父,但对巷子却很难忘却。

东头巷,风很大。门只能半开,白天半开,夏天半开。开门的机会最多,站在土灶前的长板凳上,垫着脚尖,抽开门闩,满脸的期待。遇上亲戚或者长辈,偶尔也会有惊喜。

过路巷,人最多。南来北往的生意人,西去东来的庄稼人,还有进进出出的担水人。早上的玉米糊糊,晚上的洋芋丝丝,一家人吃饭,全院子闻香。

那时天黑,用不起电。除了灶膛的火苗,还有煤油灯的光亮,舔着我的额头和脸,在微风下忽明忽暗。一家四口,坐在巷子,围着脚盆,四只大脚和四只小脚丫,嘻嘻哈哈。水很热和,心也热和。

(二)

稀泥和着稻草香味,原始地脚踏,自然地晾晒,变得异常凝固与厚重。祖母跟随二伯搬进了土砖新瓦房,我去得最勤。半壁巷子“左”来两房,被父亲凿开隔墙,成了一门管三间。从此,我家便有了独立的灶房和里屋。

父亲找来一些窗眼石、磨芯石,架在巷子两边,做成简单的坐凳。母亲重复地烧开水、泡荷香,满满一锑壶,放在方桌上,随到随喝。

剩下的半壁巷子,这才成了巷子。

读书人,起早又赶黑。天不亮,打着火把从巷子里出发。天未黑,挤在巷子里一起写作业。

庄稼人,忙早又忙晚。每个闲暇午后,如约而至,座无虚席,有刨洋芋的,有打鞋底的,有下象棋的,还有闲坐的……

顿顿不离,餐餐不厌,至今独爱洋芋。刨洋芋,多半是每家小孩子的事儿。午饭刚过,端着一撮箕洗净的洋芋,拿着一把自制的铁刨儿,抢占一块凉快的磨芯石,动作娴熟地刨皮,满满一洋瓷盆。

巷子里最多的便是打闹,父辈们一般都不会管。从巷子里开始,伸出手板儿,正面反面分组,打嘭嘭仗、躲猫猫儿、扇烟盒包儿;在巷子里继续,声音吼得最大,象棋拍得最响,“将”……“再将”;到巷子里结束,赢的在欢笑,输的不服气,明天还会再来一场。

(三)

拆楼板、推土墙,烧红砖、预制板,家家住上了楼房。四合院只剩下东墙——我的家和那半壁巷子。

父亲的固执与坚守,耗不住时代洪流的冲刷。

那年我19岁,中师辍学留家,俨然也是大半个劳力,成了拆房建楼的帮手。

院子的人都来帮忙。房梁上,楼梯上,站满了人,五片一组,流水作业,一圈圈一层层,青瓦在角落里重新堆砌。撬开隔子,滑下横梁,挖松老砖,抬走条石。一小半会儿,半壁巷子就变得敞亮宽大起来。突然之间,大伙儿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后来,巷子只剩下些许影子。青瓦盖在了灶房,条石砌成了地基,老砖铺在了地坝。

祖母一直不愿离开,独自一人生活在巷子边。很久以后瓦房成了危房,才搬进了我家的水泥板房。

参加工作后,从未停止追寻巷子的脚步。一年又一年,地坝硬化了,看不见老砖;墙壁粉刷了,看不见条石。巷子的痕迹越来越少,记忆却越来越深。老去的人,会过来走一走。长大的人,也会过来问一问。

在树下,水泥坝上,虽然凉茶进了保温杯,路灯换了太阳能,但是还有过去的那把椅、那条凳。大伙儿的巷子,从未远去。

如今,祖母已经离去,花甲的父母,住在新的巷子里。

(作者单位:重庆市委宣传部政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