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赞”在小说中如何成为可能——评王雨短篇小说《雪影》
2023-01-23 22:19:45 来源:重庆文艺网

文/杨不寒

时代呼唤好的文学作品,正能量小说在当今也应当是有可为的。然而,长期以来,我们的文学家对诗可以怨、发愤抒情、穷而后工、不平则鸣等这一方向的创作规律更为熟稔。“礼赞”在小说中如何成为可能,则仍是一个有待探索的课题。作家王雨创作的短篇小说《雪影》(发表于《重庆文学》2022年4期),对于该课题或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

王雨
王雨

《雪影》的体量在短篇小说中亦算得上短,但它讲述的故事却丰富、曲折、引人。重庆姑娘倪嘉多年前自驾游汽车抛锚曾借宿于邦达兵站,为军人丈夫牺牲在大雪山的刘慧娟接生了儿子俞回山,由此,和刘慧娟母子结下不解之缘。此后,在医大护校任教的她,每年夏天教学假都会自驾游到邦达兵站去看望刘慧娟母子。参加重庆援藏医疗队后,她更是每星期都会从昌都去邦达兵站,为兵站的小孩做幼教。她初次自驾游过邦达草原时遇险,幸被藏族小伙江措搭救。一切在冥冥中都仿佛有天意安排,后来,开车为兵站运送物资的江措途中翻车,又被倪嘉救得性命。援藏结束后,倪嘉回到重庆晋升为副主任护师并组建家庭,而刘慧娟与江措也结为夫妇。小说的描述真实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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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艺术中的真实性往往靠细节来抵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有的好小说都是无法概述的,许多细节会被我们高傲地略过。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正是前文概述中那些被我们略过的东西,让《雪原》对新时代的“礼赞”超越了宣传口号,成为了真挚动人的艺术作品。小说以插叙开头,倪嘉带领6岁的俞回山往兵站走。作者描写那画面,宛如电影镜头,并且听得见声响:“一大一小两双靴子踩得雪 ‘嚓嚓嚓’地响。”倪嘉在雪地中遇到藏族小伙江措时,作者会谨慎地注意到后者的口音是“带川味儿的普通话”。作为重庆女性,倪嘉行事果断,性格爽朗,自言“我身材好”……《雪影》是不缺细节的,并且都呈现得较为准确。而准确正是避免平庸的唯一方式,也是呈现与传达意义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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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雨在小说中“礼赞”并不盲目,反倒给人一种“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印象。这样的路径帮助作品抵达了另一种真实,也即现实逻辑中的真实。现实与艺术往往处于某种背反状态,但在基本情理上却有着根深蒂固的互文关系。教条主义地、夸大其词地、罔顾事实地宣扬政策、伦理道德的文艺作品,都会遭受人民群众的背弃,从而遮蔽乃至丧失其“礼赞”可能生发的机制。《雪影》的真实就在于小说从事实出发,在事实中去甄别、展现、艺术地表现美与善,在对个体价值的肯定中去发掘个体所蕴含的社会和时代价值。

在《雪影》中,我们发现,小说的真实性并不排斥诗性。作者形容天黑为“星星把太阳推走了”、把雪地比作“白色的火焰”、状写雪暴是“狂风搅昏搅黑了天地,倾下厚密的鹅毛大雪”等等笔法,都浪漫而具有诗意,直接作用于读者的感官,让那些情景变得可见可感,历历如在眼前。倪嘉与刘慧娟交流育儿理念、倪嘉对绘画中点线面的讲解、倪嘉驾车时看到路边磕长头的藏民等闲笔,在叙事的延宕中既丰富了小说的细节,也增添了小说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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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事策略看,《雪影》并没有直接进行道德或政治的说教,而是直接呈现出时代的一些美好。且不说多年前兵站大胡子站长对倪嘉的收留,只看倪嘉每年都会去看望萍水相逢的刘慧娟母子、为兵站子女做幼教,随后又参加医疗援藏,再看兵站对倪嘉报以的热情和感恩,看藏族小伙江措在雪地中与倪嘉的真诚互助,我们就能在其中看见浓浓的军民感情和深深的民族感情。

动态演绎出这些美好现象的,是一群鲜活的人物形象。无论是耿直善良的倪嘉,还是坚韧淳厚的刘慧娟,或者是热心的藏族小伙江措等等,都在有限的笔墨中显露出了丰满的血肉,并凸显出一定的群体典型性。作者对时代的理解,并不在论述与表白中,而是贯穿在人物的行动和性格里,成为了水中盐,蜜中花,无处不在,但又无迹可求。《雪影》中的这一群人,各自在各自的命运里坚守着勤劳、友爱与良善,分明是时代的最好注脚。可以说,在终极意义上,小说“礼赞”的是人性之光辉。这光辉是新时代的,也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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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似乎可以说,从现实出发,于细节的刻画中营造出艺术的真实,让《雪影》获得了读者的信任。而作者消融理念,用形象来演绎现象的策略,又在寓教于乐中实现了意义的传达。人性的光辉当然值得“礼赞”,新时代也在呼唤能鼓舞民心的小说,《雪影》在这方面的尝试及其取得的成功,都足够给人以启示。祝贺该小说获得今年重庆市作家协会、重庆华龙网集团、重庆日报主办的“礼赞新时代 奋进新征程”——迎接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主题征文一等奖。

2023年元月

作者:杨不寒,本名杨雅,在读文学博士,小说、诗歌与批评见于《十月》《诗刊》《星星》等刊,著有长篇小说《满江红》。

摄影:青美多吉